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苏轼
丁酉年腊月十二,阳历2018年1月28日。7:30许,爱宝根据预定方案,起床、穿着后向千佛山公园出发,一路沿历山路南行,但见马路主干道雪被车轮和盐双重碾压,化作黑黑的冰水,随车轮飞溅。
人行道上,雪花松软的挤挨在一起,脚踩上去感到雪的温柔与逆来顺受。天大亮了,不知不觉中,加快脚程。不一会儿进了山门,果然这里才是冰雕玉琢的仙境。玉树琼枝,一阵风吹过,雪飕飕地往脖子灌,登时打了个激灵。那今天就拾级而上吧,不在山下磨叽了。虽然说是高处不胜寒,但站得高看得远,有一定的高度,才会有一定的广度。人要有一定的格局才会有担当,胸中有丘壑才会有江山。且看这素裹的银色江山,浑然一体,如画曲线,如一个沉睡的白雪公主,在白色的鸭绒被下酣睡,没有王子的到来,她沉睡不醒。
正门山路是最有风景的地方,先不说财神殿和平安殿的香火已经很旺了。先随我看一下十八罗汉吧!这些人间的智者,沉默不语地看着世间的喜怒哀乐,不悲不喜,不怒不乐,不哭不笑,静静地列队两侧。这雪可调皮地落在头上,胸前,臂上,膝上,积雪映衬着,或严肃,或喜乐,或无悲无喜的面孔。让人有一种喜感。
真是让人愉悦啊!7:59我发出了雪后第一条微信。得诗四句:
“瑞雪兆丰年,宝哥要登山。
历山雪丰厚,佛像带笑颜。”
要是总这么心猿意马,何时登顶?稳住下盘,拾级而上,仰望雪山,仰望天空。
8:10,到了秦琼秦叔宝拴马的唐槐亭,母抱子槐雪中更显的古老、干涸,一如祖母干瘪的乳房,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她还在呵护着她的晚辈,护犊子似的不让别人伤害她的宝贝。这个宝贝在母亲或祖母的怀抱里习惯了,不愿长大,这是相偎相依的母子或祖孙,凝固了时间,也凝固了人间最最真诚和最美好的爱。人一定要成长为栋梁吗?长成栋梁之才的树被伐走了,歪脖子槐树却活了千年。做一个有情有义,顺便做国家和时代的有用之才,不更好吗?悲惨时秦琼卖马,时机来了与秦王成就伟业,有情有义,才是山东好汉!宝哥抿了抿嘴唇,凉意侵浸着脸庞。随口吟道:
“隐隐青山石径没,宝哥爬山不为末。
隋唐好汉倘若在,应笑今世人情薄。”
心生感慨,脚步不停。
齐烟九点的牌坊转眼过了,峰回路转,汗水淹没了我的眼睛。费劲睁眼一看,兴国禅寺到了。兴国禅寺是隋文帝杨坚为纪念他的母亲而下旨修建的,承担了国家的一些责任。道佛与信仰都脱离不了政治,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但有信仰的地方要严肃起来,顽皮的爱宝突然噤声,这真是:
“寂静禅寺空生冷,不敢扰佛莫吭声。
诸恶莫作天有眼,突闻般若金刚经。”
兴国禅寺并不大,但很精致,很庄严。隋唐时期佛教是国教,选址设计和规格布置相当讲究。兴国禅寺除寺庙格局紧凑,层次清晰。但独特的地方是西山崖的石窟,佛像佛龛枳鳞次节,可以想象当年的香火之盛。俱往矣,数风流韵事,再看今朝。
从西门进到东门出,从皆大欢喜殿到大成殿,左瞄玉佛殿,右顾观音殿。并不及细看,我是来看雪的,不宜久留。看到大雄宝殿前红烛盏盏,随风摇曳生姿,堆堆白雪,洁净安然敬立,不愧是佛门净雪。
“纵有山风阵阵寒,盏盏红烛暖人间。
愿君静品西崖雪,曾伴信仰千年帆。”
出来东门,继续攀登。山势陡峭,又有积雪,自是万分小心,心不敢旁骛。看见扫雪的保洁员问了一声辛苦,他提醒我注意安全。爬千佛山的都知道,兴国禅寺以上是艰难的部分,咬牙关,登紧山,勿思量,自难忘。不多时攀到顶峰,看见爱心锁凝霜,铁索费力地勾搭这个尘世的顽石,风雪讥讽他的执着,寒冷让他表里如一。山顶的风又大了许多。我摘下帽子,呲牙咧嘴的搞了自拍。发一会呆,然后就鸟瞰白雪覆盖的泉城,因天还没有完全放晴,没有阳光下雪的美丽动人。整个城市像一个慵懒的少妇,没有婆婆催着,有丈夫惯着,赖在床上,不干家务,不描眉画眼。也看不出平时的美丽。那么就让整个城市都睡个懒觉吧!雪天实在想不出好玩的事情,肚子还不饿,那么大家就这样傻傻地呆着,魔怔着。
“铁链冰封爱心锁,雪盖泉城树婆娑。
借问君心意如何?明湖澹澹不扬波。”
风吹微冷,荡胸飘雪。该是下山的时候了。爬山赏雪就是一个过程,过后总会回归平常的生活。人生也是如此吧!居高位者如居高山,总不下山,纵然高瞻远瞩,别忘了下山的路。知进知退,能上能下,不也是一种境界吗?人生就是一个过程,台上的未必有台下的活得精彩。
“登山回望时,人生有差池。
但得小命在,洞天又福地。
风动雪亦动,心动缘于情。
历山老僧塔,寂寞不出声。
本是凡间鸟,凡尘事难料。
浑然三届外,何事不了了?”
哦,又飘香雪了。师父我下山去了!
雪后逛山雅兴过后,惘然若有所失。恍惚间,沿山脊西行,至望岱亭。望岱,遥望,眺望。这是寓意,这小山堆,万里晴空也看不见泰山。从西麓台阶下山遇老山友,但见——
“苍茫白雪青松间,悠然山人挂金钟,鹤发童颜问旧岁,泯然一笑已忘机。”
昔日他说与《少林寺》反派演员王仁泽的扮演者于承惠是邻居,发小。有人风光荧幕,有人淡泊栖身山间。真是尘归尘,土归土。
总得带点幸运回家,那就看看雪中的腊梅园吧!一路逶迤,钻林海,踏草坪,踩着林间小径的积雪,咯吱咯吱作响,像简单的乐章。
腊梅花,我关注她很久了。她不愿与雪争辉,抱紧花骨朵儿,待晴日怒放。空气中弥漫着微微花香,沁人心脾,突然发现老友和嫂子带着宝贝女儿,与腊梅合影。几年没见面了,难道今天是为了故友重逢?人生奇妙处,尽在不言中。
王安石比东坡官大,且长袖善舞。他也有诗: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