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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pixabay）
冬至不仅是个饺子节。很忙的杜甫曾经专门为冬至写过一首诗，其中颔联两句是“刺绣五纹添弱线，吹葭六琯动浮灰。”意思是说过了冬至，白天就会越来越长，绣娘趁着天光可以多绣一根丝线。天地间的阴气盛极而衰，阳气开始萌动，这一天将芦苇茎中的薄膜烧成灰，放在确定音律的律管中，它就会感应到阳气鼓荡，从相应的律管中飞出。
当然后者到底有没有科学道理，恐怕也没人验证过。不过这句诗传达了一个哲理，我们应该善于观察事物即将发生变化前，那些微小但确定的信号。
捕捉这些信息确实挺难的。比如石家庄市委副书记、市长邓沛然在冬至这天落马，终究没能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团圆饺。不少人摸不着头绪，这个人看上去和哪个大老虎都扯不上关系，为啥能突然当上省会市长，又突然落马呢？
梳理邓沛然的履历，我发现他是一个“两条腿走路”的干部。早年，他长期在河北物资系统任职，转折出现在他担任河北物产企业（集团）公司纪委书记时，这使他在具有物资系统背景的同时，又有了纪检系统干部的身份。从那以后，他先后担任过河北省纪委驻省教育厅纪检组组长、河北省监察厅副厅长、唐山市纪委书记等职。
2013年，令很多人惊讶的是，在纪检系统扶摇而上的邓沛然重回物资供销系统，担任河北省供销合作总社党组书记、理事会主任。这里要特别说说，河北物产企业（集团）公司是由原河北省物资局改制而来，物资局与供销社都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两者在某些物资流通渠道上都具有特殊优势，因而关系较为密切。更令人惊讶的是，2016年邓沛然竟然从供销社这个看似“过时”的机构一跃而上，成为了省会市长。
当然最令人惊讶的，还是他的落马。那么他究竟是为什么落马的呢？个中原因必然十分复杂，但是我还是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
2016年12月，河北省委第十巡视组向省供销社党组反馈了专项巡视情况。当时的新闻通稿中对于反馈内容表述得比较笼统和委婉。直到9个月以后，河北省供销社通报巡视整改情况时，人们才看到了反馈情况的部分原文。
看到这些原文我有点吓一跳。
其中有一条说到，“抽查发现，2015年省供销社党组没有专题传达学习中央纪委、省纪委全会精神”。我们不用仔细回想都知道，2015年正是反腐正风雷霆万钧之时。2015年河北发生了些什么呢？先是2014年原组织部部长梁滨落马，接着是2015年，原省委秘书长景春华落马，接着是7月省委书记周本顺落马。
但是这一年，河北省供销社党组却没有专题传达学习中央纪委、省纪委全会精神。而当时的社党组书记正是身为“老纪检”的邓沛然。他在回避什么抵触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很有意思的是，据石家庄知情人士介绍，邓沛然在河北省供销社任职时，言必称自己是纪检人。你看，人心就是这么难以捉摸。
这次巡视反馈中还指出，供销社下属企业抓党风廉政建设工作普遍较松，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分解较笼统，有的干部没有述廉，财务制度执行不严，基层供销社组织薄弱，乡镇供销社基本处于瘫痪状态。几乎句句都指向要害。而另一个十分耐人寻味的安排是，就在这次反馈后的同一月，邓沛然从理事会主任位置调任石家庄市长。
其实邓沛然的落马也有迹象。今年8月，唐山市供销社已经有两人落马，而唐山正是邓沛然曾当过两年市纪委书记的地方。作为一个时政评论员，如果有一天听说河北供销社系统出了窝案，我一点也不会吃惊，因为供销社系统窝案已经算不上新闻了。
2019年4月以来，安徽、黑龙江、内蒙古供销社系统都曾出现过窝案。我们曾说过，农信社系统是一个低调的庞然大物，人们印象中觉得这个系统已经在市场经济中边缘化，但事实上它仍然掌握着巨大的资源。而供销社系统同样如此，它在农产品、农资、消费品等方面有着独特的渠道优势，去年上半年全系统销售总额达到了2.2万亿，这比京东一年的销售收入还多一点。
但同时它又是改革的“遗漏地带”，它的资产属于集体所有而非国有，在经营上国资委对其没有法定监管责任，其他监管力量一度又覆盖不到这些角落，从河北供销社竟然敢于不传达学习中央纪委、省纪委全会精神一事上，就可见一斑。
但事实上，没有任何角落能够“独自去偷欢”。今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对供销合作社工作作出重要指示指出，各级党委和政府要围绕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巩固党在农村执政基础，继续办好供销合作社。供销合作社要坚持从“三农”工作大局出发，成为党和政府密切联系农民群众的桥梁纽带。
事关“执政基础”就没有小事，这个道理不用多讲。同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驻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纪检监察组会同总社有关部门组成5个调研组，对供销社系统集中开展反腐败透视专题调研。日前李金英组长专门就这次调研发表文章，深刻分析了供销社系统违纪违法案件的特征和原因。盘点供销社系统的反腐动态，验证了我们之前的一个判断：反腐败正在走向一种更加系统性、条块化的“细分”方向。供销社这块“自留地”的改革方向，随着邓沛然的落马，显得更加清晰了。
（文/于永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