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闲云落雪 《聊斋志异》里有一篇《邵九娘》,讲了这样一则故事:
有一个姓柴的富户,其妻甚妒,他先后纳过两房妾,都被其妻虐待致死,柴因而与妻反目,另置别院单独居住。后来在一朋友的丧事上,柴遇到邵九娘,被其美貌吸引,不惜重金请媒婆前去提亲。这个邵九娘也怪,先前求婚者盈门,皆不为所动,却情愿去给柴做妾。不仅如此,过门后她还主动要求搬回老屋,柴怕她受悍妻虐待百般不肯。邵九娘却趁柴外出,自作主张偷偷搬了回去,向柴妻跪地请罪。柴不肯与妻和好,九娘不仅极力劝和,晚上还对柴坚辞不纳。九娘但凡有错,柴妻便棍棒相加,以致目眦尽裂。柴实在不忍,“曳女而出”,九娘却再次折身而返。如是受尽百般凌辱,九娘始终侍奉甚恭。后逢柴妻大病,九娘衣不解带在旁伺候,还用自己掌握的医疗知识为其诊治,柴妻始有悔意。过后不久,柴妻又头风发作,头痛欲裂,夜里梦见被两人拘去见官,那官对她说,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因为她做过的错事太多了,她以前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现在她要一一还回来。柴妻于是幡然悔悟,邵九娘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迎来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蒲松龄评道,女子,尤其是做妾者,要“以命自安,以分自守,百折而不移其志”,方能最终修成正果。聊斋讲的是因果报应,归根结底是劝人向善的,本不是我要讨论的话题,我想说的是这个邵九娘,她之所以如此无怨无悔,安分守己地尽自己妾的本分,实在是因为在那个年代,女子是依附于男人而存在的,她没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更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自己的荣华富贵甚至身家性命,都系在这个男人身上,她只能唯丈夫是瞻,开不得半点儿玩笑的。与其像前两个死于非命,不如以德报怨,谋求自保。毋庸置疑,九娘是聪慧、明理、善良的,只是在这背后,隐藏了过多的辛酸和无奈。无论柴妻的悍妒,还是九娘的委曲求全,看起来都是因为对同一个男人的爱,实质上,还是为了捍卫和争取各自的地位和权益。从这一点来说,柴妻似乎没有那么可恨,或者说,她也很值得可怜和同情。
神医喜来乐的老婆也是个醋坛子。任喜神医机关算尽,就是不肯他娶赛西施进门。即便是到了王爷的大堂上,面临着若不同意迎娶赛老板就要喝“毒药”立时毙命的选择,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可见其醋性之大。但是观过此剧的人却大多喜爱她敢爱敢恨的鲜明性格,为什么?抛开时空距离和古今社会制度以及认知观念上的区别,人们对爱的追求和渴望是大抵相同的,谁愿意自己的丈夫另觅新欢,谁希望自己的爱被别人分享呢?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即使她贵为皇后,她的愿望也不过如此。看《甄嬛传》,最大的感慨就是后宫的女人们真可怜,天天争来斗去的,但凡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就如履薄冰,真个是心力交瘁。而这,仅仅是为了那个天下最薄情的人能多看自己一眼,多爱自己一点,为了这份施舍的爱,不惜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试问,这样的情可有几分真、几分纯?纵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杨玉环又如何,当“六军不发”时,也只好“宛转蛾眉马前死”。看似风光的背后,其实是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悲哀。因为注定要依附男人生存的宿命,所以无论华妃的飞扬跋扈、皇后的老谋深算、安氏的阴险毒辣,还是甄嬛的步步为营、眉庄的心灰意冷,背后无一例外都写着一个词:孤苦。其实她们要的不多,只是挑错了对象,跟一个最无法专一的人要专一,岂不是痴心妄想?其实她们要的太多,在那样的社会制度和环境下,一份专一的感情实在太奢侈,没人给得起。
说到制度,其实也不尽然。现在可是实行一夫一妻制的,照样二奶、小三满天飞,男人们是春风无限了,可那份白首不相离的许诺无处安放,所以经常会有鸡飞狗跳的不和谐传出来。如果说邵九娘时代,女人无法离开男人而独存,现在却是早已实现了男女平等,女人完全可以不必依附男人而生存,可就是有些人喜欢走捷径,打着爱情的幌子,寻求一朝上位,坐享其成,无论她们的理由多么高大上,还是觉得悲哀。
其实,无论男女,都希望获得一份可以相守到白头的真情,只是这份真情的取得,需要双方的倾心付出,真诚相待,更需要相处的智慧。舒婷在《致橡树》里写道:“我如果爱你……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我觉得,这样的爱才是最值得称道的,爱的双方相互欣赏,相互依存,却彼此平等,彼此独立。作为女人,自立、自强、自爱,始终保有精神和经济的独立,爱他却不依附他,才是对爱最好的诠释,也只有这样,爱才能长久,才能永远鲜活,永不变质。
愿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能拥有一份恒久不变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