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傩戏，古老的沉浸式演出

　　傩，读音nu ó，古代驱赶疫鬼的一种仪式。在传统的华夏文明中，“傩”源于汉族先民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巫术意识，是历史久远并广泛流行于汉民族中的具有强烈宗教和艺术色彩的社会文化现象。大约在宋代前后，傩仪由于受到民间歌舞、戏剧的影响，开始衍变为旨在酬神还愿的傩戏。傩戏是历史、民俗、民间宗教和原始戏剧的综合体，广泛流行于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川、贵州、陕西、河北等地。武安傩戏在中国傩戏发展史上占据重要地位，于20世纪80年代恢复演出。1998年，傩戏国际研讨会在武安召开，打破了学术界“长江以北无傩戏”的说法，引起国内外专家的重视。2006年，武安傩戏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一

　　武安傩戏，又称固义傩戏，源于夏商时期，是古老的、质朴而富有神秘色彩的民间艺术形式，是将祭祀、队戏、赛戏和多种民间艺术形式集于一体的大型社火活动。它主要指元宵节期间在武安市冶陶镇固义村举行的“捉黄鬼”，民间又叫“跑鬼”“大抽肠”等。“捉黄鬼”是一出沿街演出的哑剧，属队戏范畴，其中还有花车、旱船、龙灯、狮子舞、武术、霸王鞭、秧歌等民间艺术形式相配合。

　　“捉黄鬼”从正月十五凌晨开始，整个村庄就是一个大舞台。戏中有阎罗王、判官、大鬼、二鬼、跳鬼和被捉拿的黄鬼等角色。黄鬼既是洪涝、虫害、疫病等灾害的人格形象，又是人间忤逆不孝、欺负弱小等邪恶势力的代表。行进式演出中，整个队伍会踏遍村庄的每一条街巷和村庄周围的每一个角落，期间还有迎神、祭祀虫蝻王和冰雨龙王、送神等仪式，最后来到村南河滩进行宣判和南台大抽肠。对黄鬼的极刑处置及一系列社火表演仪式，表现了人民群众战胜自然灾异的决心，期盼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畜平安、世道安宁的美好愿望，同时对人们进行尊老爱幼等伦理道德教化。戏中唱词“元宵佳节喜新春，妆文扮武逐灾瘟。扬盾执戈行傩礼，五谷丰登贺太平”道出了武安傩戏的演出目的。

　　整个演出，上万名观众和上千名演员融合在一起，锣鼓喧天，炮声阵阵。观众可以随时在演出线路的任一地点进行观看，也可以手持柳棍参与其中，堪称沉浸式演出的鼻祖。特别是最后的审判和南台大抽肠，更是全场呐喊，人声鼎沸，达到整个演出的高潮。直到演出结束，全场人员还沉浸在其中，久久不愿离去。

　　武安傩戏积淀了中国社火戏剧发生发展中的四种形态，即街道哑剧形态，掌竹吟诵唱词、角色只舞不唱形态，掌竹吟诵唱词、角色既舞且有少量唱词形态，掌竹消失、完全由角色演唱的形态。因此，它是研究中国社火戏剧发生、发展的重要实物资料。戏中特殊人物——掌竹及其所持戏竹是全部社火活动中的耀眼亮点。在迎神、祭神、送神仪式中，掌竹吟诵赞语。如在判官、闫王审判黄鬼和行刑前，掌竹吟诵道：“劝世人父母莫欺，休忘了生尔根基，倘若是忤逆不孝，十殿闫君难饶与你。命二鬼绳捆索绑，到南台抽肠剥皮，善恶到头总有报，为人何不敬爹娘……”

　　二

　　固义赛戏是武安傩戏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典型特点是由掌竹将剧目引至戏台，戏台为全部表演空间，各角色均在掌竹的引领下开场、表演、退场。演出时，掌竹身穿红袍，手握一根不足1米长的竹竿，站在舞台前角吟唱唱词、介绍人物、解说剧情。专家介绍，掌竹类似宋金杂剧中的引戏人和开场词、剧目唱词的吟唱者。他半吟半唱，声腔古朴，念词多为7字句，合辙押韵，是戏曲由吟诵向唱腔发展过渡阶段的活化石，这一角色的传承为戏剧史的研究提供了活的物证。掌竹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担任的，必须知礼懂礼，所有演员听他指挥，在演员和观众中，掌竹享有至高的地位。在武安傩戏家族世袭传承中，只有李姓人家的子嗣才有资格扮演掌竹。近些年来，掌竹演员主要是李金安、李金玉、李王臣三人担任，他们是李氏十八代传人李起来的孙子、侄孙。

　　固义赛戏演出大多简单古朴、庄重肃穆。目前恢复演出的剧目，具有时间短、上场人数少的特点，按其性质内容，可分为四类。第一类，驱疫辟邪的宗教剧，又可称为“神鬼戏”，这与祭祀仪式紧密相联，如表现本村保护神白眉三郎的剧目《点鬼兵》，敷演商纣臣子赵公明，铁鞭镇黑虎的《吊黑虎》。第二类，游走于人、神、鬼之间的娱人娱神戏，颇似后代的神仙道化剧，如《开八仙》。第三类，娱人的历史剧，敷演著名历史人物和历史故事，如《巴州虎牢关》《讨荆州》《封关拜印》《幽州都本》等。第四类，哑剧、滑稽剧，喜庆、吉祥的场景中，以消遣取乐为目的，如《大头和尚戏柳翠》《十棒鼓》等。

　　固义村至今保留着数十本古赛抄本，最早是清道光十四年（1834年）的《伯（霸）王截本》。目前恢复演出的固义赛戏只有念白，并无唱腔。即便如此，念白并非枯涩无味，而是具有强烈的语言表现力，其声调抑扬顿挫，伴着锣鼓点，具有节奏明快的韵律美，是一种富有音乐性的艺术语言。念白发音，完全用武安方言，但经过了艺术加工，发音短促，入声字较多，外地人一般很难听懂。每次演出时间较短，每出大都在十分钟左右。

　　武安傩戏保留了从上古到近代各个历史时期诸多的文化信息和艺术特征，隐藏着博大精深的文化蕴涵，为学术界提供了极高的历史学、宗教学、人文学、戏曲学、美术学、民俗学、考古学等研究价值。